第十章共和国的外交政策

中文马克思主义文库 -> 卡尔·考茨基 -> 格鲁吉亚：一个社会民主主义农民共和国——印象和观察（1921）

第十章共和国的外交政策

　　我们已经看到，格鲁吉亚社会民主党不像波兰社会民主党^[1]那样作为一个独立政党发挥作用，而是俄国社会民主党的一部分兼俄国孟什维主义的根据地。但它认为格鲁吉亚像其他民族一样也享有自决权。党认为，为实现民族自决，格鲁吉亚不应该脱离俄国框架，而是变成俄罗斯联邦合众国的一个州。格鲁吉亚社会民主党人是以孟什维克而不是格鲁吉亚的身份参加了1917年11月的立宪会议选举。为了全俄罗斯的利益，策列铁里在立宪会议开幕式上捍卫立宪会议的权利，反对即将到来的布尔什维克政变。他指出，破坏立宪会议，仅意味着工业的毁灭、持久的内战和帝国的崩溃。布尔什维克用拉脱维亚步兵和喀琅施塔得水兵来回应了他的论点，但不能证明策列铁里的历史结论是错的。
　　解散立宪会议的第一个后果就是帝国崩溃。波罗的海沿岸省份、乌克兰、顿河地区、库班地区、西伯利亚和高加索地区离心趋势占了上风。
　　但外高加索地区并没有立刻崩溃，而是逐渐崩溃。
　　选举结束后不久，被选进立宪会议的外高加索代表组成了外高加索议会。此时，未被选进立宪会议的候选人的得票数仅次于这些当选者，增加了后者的数量。早前，高加索地区的革命组织已经设置过外高加索委员部，这一机构管理行政事务，相当于地方政府。外高加索议会和外高加索委员部迅速完全从俄国独立出来，不是因为反抗中央政权，而是因为中央政权放弃了国家，任其自生自灭。从战场撤退的俄国军队为追赶他们的土耳其人开路。外高加索如果不想被杀人不眨眼的土耳其人淹没，就必须自救。外高加索委员部与土耳其及其盟国德国就停战问题谈判。它成了独立政府。它感到被布尔什维克政权背叛了，所以拒绝参加布列斯特—立托夫斯克的和谈。它认为，如果国家坚持独立自主，不受俄国干涉，那应该优先保护国家利益。事实证明该观点正确。
　　俄国签订《布列斯特—立托夫斯克和约》后，外高加索短短数周内就完全独立。1918年4月22日，外高加索共和国^[2]宣布独立。
　　外高加索共和国仅存在了短短五周。它的内部成分太复杂。格鲁吉亚人占主体。但他们从一开始就极力要和另外两大民族（亚美尼亚人和鞑靼人）组建成一个共和国。亚美尼亚人是亚美尼亚的主体民族，鞑靼人主要生活在阿塞拜疆。
　　亚美尼亚人最大的敌人是土耳其人和与亚美尼亚人有关的库尔德人。这些库尔德人普遍信仰伊斯兰教。而且阿塞拜疆人也多半信仰伊斯兰教。库尔德人和阿塞拜疆人依赖土耳其人，而亚美尼亚人依赖能使自己免受土耳其人侵害的政权——沙俄和协约国。格鲁吉亚人在土耳其人和俄国人之间保持中立和完全独立。格鲁吉亚人曾一度能制定有利于外高加索另外两大民族的政策，但亚美尼亚人和鞑靼人坚决反对。所以，《布列斯特和约》签订不久，外高加索共和国就解体了。
　　1918年5月26日，土耳其人对外高加索下了最后通牒。外高加索会议解散，并宣布共和国停止存在。当天，格鲁吉亚宣布独立。
　　格鲁吉亚延续了外高加索共和国时期的外交政策。5月26日的独立宣言写道：

　　国民议会……兹宣布：
　　1. 从即日起，格鲁吉亚主权归全体人民。
　　2. 独立格鲁吉亚的政治体制为民主共和制。
　　3. 格鲁吉亚永远在国际纷争中保持中立。

　　格鲁吉亚独立以来，边境地区爆发过大冲突，也曾有若干强大军事力量想争取或逼迫共和国同他们结盟，但是共和国不顾困难，严格遵循独立自主的中立原则。
　　独立后出现了第一个困难。土耳其下达最后通牒，让格鲁吉亚岌岌可危。格鲁吉亚决不容忍土耳其入侵。为了自卫，格鲁吉亚不得不选择了牺牲较少的方式。5月28日，冯·洛索^[3]和契恒凯里在波季签订了协议，允许德军进驻格鲁吉亚。
　　德军进入梯弗里斯，抵御土耳其人入侵，受到热烈欢迎。德国人认为这个地方是通往石油产地巴库、波斯和突厥斯坦的要道。德国人来到格鲁吉亚，不是来烧杀抢掠，而是来组织生产力，因为需要格鲁吉亚产品（也就是锰矿）和铁路。所以，他们向格鲁吉亚提供了它失去最多的东西，以及只有训练有素的部队才能快速提供的东西——经济组织。
　　百年前，符腾堡的殖民者就来到了格鲁吉亚从事农业活动，直到今天一直保持着原来的民族身份，享有较高的声誉。所以，德国人在格鲁吉亚一直很受欢迎。德军占领格鲁吉亚所取得的成就，提升了德国的声誉。在这场战争中，格鲁吉亚是为数不多的能让德军为德国人扮演形象大使的国家。尽管如此，格鲁吉亚政府坚决拒绝了德军请求与格鲁吉亚军队一同抵抗苏俄或协约国。

　　德国未能与格鲁吉亚结盟对抗同盟国。
　　德国试图用外交手段让格鲁吉亚卷入俄国内战，也同样失败了。
　　一撮俄国反动分子准备在1918年秋天成立“阿斯特拉罕军”。当时，德军司令部建议格鲁吉亚政府允许志愿兵在格鲁吉亚的领土上为阿斯特拉罕军服役。对此，共和国政府断然拒绝。^[4]

　　德国及其同盟国的军队失败后，协约国入侵外高加索。格鲁吉亚的政策依然没变。现在，协约国准备说服格鲁吉亚干涉俄国内战并和邓尼金结盟对抗布尔什维克。格鲁吉亚政府断然拒绝这一要求。格鲁吉亚依然严守中立。可是，俄国内战的各参战势力都坚持认为“谁不支持我，谁就是在反对我”。
　　反革命势力的将军们不能容忍民主国家和没收地产的行为。苏维埃共和国觉得民主制度是眼中钉、肉中刺，尽管理由不同。他们甚至更厌恶格鲁吉亚孟什维克。沙俄余孽的独裁者和人民委员会都不能坐视自己的地盘里居然有个自由独立的不遵守莫斯科命令的国家。在格鲁吉亚北部边境地区，布尔什维克和白军厮杀了无数次。有时候双方当中取胜的一方试征服高加索地区的自由山民，并侵略格鲁吉亚，以利于实行反动统治或共产党暴动——后者意味着屈服于苏维埃政权。
　　首先，1918年秋天，布尔什维克不宣而战，占领了格鲁吉亚的黑海沿岸地区和苏呼米。格鲁吉亚军队赶走了他们。虽然赶走了布尔什维克，但不久后邓尼金的军队来了，占领了格鲁吉亚人自己的领土。格鲁吉亚准备谈判，但邓尼金不同意。他准备进军，但最终也像布尔什维克那样被击退了。英国干涉带来了和平。
　　翌年，白军试图征服之前已宣布独立的北高加索山民。格鲁吉亚仍然保持中立，但同情那些遭受侵略并争取自由的地方。格鲁吉亚多次抗议反革命暴行，大量格鲁吉亚志愿兵战斗在高加索地区。
　　1920年初，苏维埃共和国和格鲁吉亚开始改善关系。人民委员会请求与格鲁吉亚共和国结盟，采取军事行动共同抵抗白军。格鲁吉亚政府拒绝结盟，因为认为境外势力在俄国和俄国内战的任何干涉行为都是错误和有害的。格鲁吉亚共和国政府一直坚持这种观点，尽可能抵抗对俄国的任何干涉，其中就包括协约国干涉。
　　但是，格鲁吉亚要是拒绝军事性的结盟，就不利于和俄国改善关系。而改善同俄国的关系，对格鲁吉亚来说很重要。1920年，格鲁吉亚与苏俄缔结和约，双方互相承认，建立友好和平关系。
　　格鲁吉亚忠实遵守和约，但苏维埃共和国没有。
　　苏俄刚刚结束内战，红军就从阿塞拜疆进攻格鲁吉亚。苏俄前不久刚通过政变占领阿塞拜疆。格鲁吉亚人再次成功反抗侵略军，趁败北敌军就绪时再度伸出和平之手。局势刚刚恢复和平，布尔什维克为了煽动格鲁吉亚北部的暴动，从北部符拉迪克奥克兹再度军事侵略。几乎同时（7月），共产党人在阿布哈兹搞阴谋，勾结俄军，而且俄国驻梯弗里斯两名代表也参与其中。
　　另外，莫斯科一直砸重金搞非法宣传，与俄国和平相处的格鲁吉亚共和国内的共产党组织也不停搞暴动。1921年2月以前，这些糊弄人的鬼花招从未成功，说明格鲁吉亚政权坚如磐石，安稳如山，而共产党人颜面尽失；因为有些共产党阴谋家已经被逮捕和判刑，或者共产党报纸因为造谣被停刊数日，所以共产党人一直对格鲁吉亚恐怖问题喋喋不休
　　今年2月之前的几个月内，一场新的暴风雨降临在这个不屈不挠的小共和国。1920年9月末，土耳其民族主义者占领了亚美尼亚。
　　不久，俄军从阿塞拜疆进军并占领亚美尼亚，将其变为俄国的附庸。在亚美尼亚和阿塞拜疆两国之间，越来越多的俄军集结格鲁吉亚边境。格鲁吉亚也被迫动员本国军队。
　　俄国驻梯弗里斯大使沙伊曼不断威胁着格鲁吉亚。9月中旬，有人受边境俄军（离梯弗里斯60千米）指使，准备在梯弗里斯发动街头斗争，为侵略格鲁吉亚提供借口，但阴谋败露。并且，参与阴谋的人当中又有俄国使馆人员。
　　格鲁吉亚政府本来可以驱逐沙伊曼先生，但只不过是让列宁撤换他，因为他的阴谋活动损害了两国关系。
　　但沙伊曼没被撤换。
　　1月初，小共和国处境恶化。如果莫斯科统治者不及时让步，布尔什维克就要在春季入侵。现在他们却提前入侵。格鲁吉亚的命运，只能依赖它的武器。

^[1] 此处应该是指波兰王国和立陶宛社会民主党（波兰语：Socjaldemokracja Królestwa Polskiego i Litwy），不是波兰社会党（波兰语：Polska Partia Socjalistyczna）。——中译者注

^[2] 全称为“外高加索民主联邦共和国”（俄语：Закавказская демократическая федеративная республика，ЗДФР；亚美尼亚语：Անդրկովկասեան Ժողովրդաւարական Դաշնային Հանրապետութիւն；阿塞拜疆语：Zaqafqaziya Demokratik Federativ Respublikası；格鲁吉亚语：ამიერკავკასიის დემოკრატიული ფედერაციული რესპუბლიკა）。——中译者注

^[3] 奥托·赫尔曼·冯·洛索（Otto Hermann von Lossow，1868年1月15日—1938年11月25日），1888年参加巴伐利亚军队，曾参加过镇压义和团运动。1914年8月任巴伐利亚预备役第二军参谋长，1915年7月任德国驻伊斯坦布尔陆军武官。一战结束后回国，1920年至1921年任步兵学校校长，1923年1月1日任巴伐利亚军区司令，1924年3月被撤职。1938年在慕尼黑逝世。——中译者注

^[4] 出自《俄国战线崩溃对格鲁吉亚共和国暨外高加索共和国与德土两国关系之影响之备忘录》（Mémoire sur les rapports des Républiques Transcaucasienne et Géorgienne avec la Turquie et l'Allemagne à propos de l'effondrement du front Russe）第21页。——作者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