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文马克思主义文库 -> 参考图书·阶级斗争文献 -> ﹝俄﹞拉甫罗夫《历史信札》(1869)

第十七封信 作者的目标



  在读这些信时,读者可能会问自己,为什么这些信是“历史的”,它们的哪些内容是历史的?我研究的不是个人,不是时代,不是事件,而是一些普遍的原则,它们在读者看来有些抽象,甚至有时与读者对历史叙述的兴趣格格不入。但是请读者更加认真地看待问题。我努力使这些在不同的信里阐述的思想相互接近,有些思想我可能没有充分阐释,但是我希望这些思想可以唤醒读者。那么是否可以原谅我?
  我们在历史中寻找什么?难道是对事件的各种叙述?一些少数人敢于明确地回答,那些正在寻找答案的人也是完全正确的,即使他们抱怨这些信过于抽象。我对历史提出更加严格的要求,在历史中寻找个人和社会争取人类利益的斗争,寻找各种意见的冲突,寻找人的各种理想的发展;或者寻找普遍的自然规律,它包括历史事件的所有趋势—过去、现在和未来。第一种观点使历史兴趣与自然科学兴趣相互孤立;第二种观点把历史归结为研究自然的普遍原则。但是对于严格研究而言,这两种观点本质上不是相互分离的,因为对任何对象的认识不仅是由对它的理想认识决定的,而且是由对它的可能认识决定的。因此关于在历史中寻找什么的问题转变成另一个问题:根据永恒不变的心理规律,人如何看待历史?在历史中什么不可避免地逃避科学评价,什么是历史理论的虚幻现象?人一旦确定了科学研究的基础,他就可以自信地把它运用在他想知道的历史问题中。
  但是我努力发展理论,虽然对于人而言,不可避免地把自己的道德信念、自己的道德理想带入历史事件的评价中。在个人的斗争中,对于个人最重要的是他的那些本性,也就是道德人格的因素:智慧、机智、能力、信念力量、思想信念等,它们对于研究者是重要的,有意或者无意地加强或者削弱它们所产生的影响。
  在团体和党派的斗争中,对于研究者最重要的仍然是加强或者削弱道德思想,也就是那些对他而言使他成为最坏的或者最好的,最真实的或者最虚假的思想。人在普遍的世界观中理解过去和将来的整个历史过程时,就不能根据自己的思想规律在历史中寻找除了自己的道德理想的进步过程之外的任何其他东西。因此,人在理解历史时,人试图使历史具有重要的思想意义时,不可避免地用自己的发展标准看待个人、事件、思想和社会变革。如果他的发展是狭窄的和微小的,那么历史对于人仅仅是一系列毫无生命的事实,这些事实对于他也是毫无意义的。如果他的发展是片面的,那么历史的真正研究也不能阻止他片面地认识历史事件。如果他有畸形的脱离实际的信仰,那么他不可避免地歪曲历史,无论如何对历史不会有客观的认识。在任何情况下,在充分的真实的认识中,个人的发展阶段、个人的道德高度决定对历史的认识。个人的历史意义是由某些个人引起的,是由某些事件引起的,归根结底是他们参与人类的进步发展的普遍意义。在整体上寻找历史规律提出了自然科学的普遍意义的问题,这个意义不是别的,就是在历史的进步过程中实现我们的道德理想的意义。
  如果是这样,那么我们在历史中只能寻找各种各样的进步阶段,理解历史意味着清楚理解在历史环境中实现我们的道德理想的方法。我们的理想是主观的,但是我们越是批判地审视理想,它就越有可能成为我们时代的最高的道德力量。我们把这个理想运用到历史的客观事实中,这不影响历史事实的客观正确性,因为它们的正确性取决于我们的认识和我们的批评;主观理想使它们具有前景,不是用任何其他方法,而是在道德理想中建立这个前景。有人反对我,说有一个更加正确的方法:这就是根据事件的内在联系和时代本身的道德理想确立事件的前景。但是内在联系是什么?这个时代的道德理想是什么?
  我们从了解这个时代的各种事实中建立对我们最可能的联系,在这个基础上,我们认识个人的最真实的心理现象,群体的最普遍的社会现象。这对于我们是“内在的联系”。认识到经济问题对社会影响的历史学家与只认识到政治权谋对社会影响的历史学家不同,前者寻找事件的内在联系。认识到个人的信念、爱好的力量的作家与习惯算计和阴谋的作家不同,前者按另一种方式建立事件的联系。
  这就是“时代的道德理想”!为什么我们从这些事件而不是从其他与其相关的事件中总结它的特征?为什么我们主要从这个作家而不是从他的同时代人中获得见证?因为这些事件更有价值,更合乎逻辑;因为这个作者比他的同时代人更聪明、更合乎逻辑、更诚实、更坦白。但是我们是否可以对最有意义的个人的最有意义的事件阐明我们的道德理想?应该在“内在联系”中阐述历史事件,应该根据“时代的道德理想”评价历史事件,这是完全正确的,但是这个内在联系和这个道德理想只能通过在我们身上培养公正的真理理想和历史的正义理想才可以建立,时代和合乎逻辑的理想之间的联系是其他批判的标准,是批判历史进步的标准,也是我们的道德理想在整体上的标准。因此,与其他时代相比,我们赋予一个时代更加重要的意义,与其他事件相比,我们更加认真地研究一些事件的内在联系。我重复一下:历史的道德理想是唯一能够在整体和部分上赋予历史前景的真理。
  因此,在我们时代认识历史——意味着认识道德理想,因为它培养我们时代最优秀的思想家,意味着认识实现道德理想的历史条件,因为历史过程不是抽象的过程,而是具体的过程。它与任何其他过程一样,可以利用某种工具,可以在可能和不可能的环境中进行,可以强调自然的必然规律。认识历史还需要经常关注人类理想的外部条件。物理学、生理学和心理学的过程是必然的,它们既不可能偏离,也不可能跳跃。在我们时代也很难历史地消灭这些过程及其影响,正如从来不能消灭其他必然性一样。光明的真理,崇高的正义在自身的表现和传播中隶属于这些限制条件。最有才华的和最精力充沛的个人只能从自然的必然条件和历史的当前条件中为自己的思想和活动汲取材料。历史意义是清楚明确的,它对每个时代首先提出的问题是:在这个时代什么对于进步运动是可能的?活动家如何理解它们所处的条件?他们是否为了自己的目标利用这个时代的一切条件?
  但是清楚地认识现代理想—意味着消灭它的一切虚幻,也就是附加在它身上的传说、错误的思想传统、以前时代的有害习惯。在我们时代的所有旗帜上都写着真理和正义,但是政党之间的分歧在于真理是什么,正义是什么。如果读者不明白这一点,那么历史对于他仅仅是联结各种事件的模糊过程,仅仅是好人之间的微小纠纷,仅仅是不理智的人之间的虚幻纷争,仅仅是精明的阴谋家盲目斗争的工具。许多夸夸其谈的大话从各个方面传来。许多美好的旗帜树立在各个队伍中。各个政党的代表都花费了大量的精力。他们的口号看起来如此相近,但是为什么争论不休?为什么昨天最优秀的人拿着的旗帜今天在最肮脏的人手中?为什么自己美好的思想遇到如此严重的冲突?为什么不仅这个社会的剥削者,而且最诚实的人也反对这个思想?只有当我们更加认真地研究真理发展和加强的过程,政党形成和冲突的过程,推动人类的伟大口号的内在意义和历史意义的变化过程,重新改造文化的思想过程时,这些任务才可以解决;只有当我们为了必要的历史资料,为了政党的伟大口号和真理、正义、进步的永恒要求,为了批判和信仰研究个人情况时,这些任务才可以解决。以前的信简要说明了这些对象,在充分解释各种历史进步的因素和各种决定历史进步的因素的条件下,尽可能地消灭以前和现在的历史研究所遭受的那些误解。
  除此之外,历史没有终结。它就在我们周围,就在正在成长的每一代人和还没出生的每一代人的周围。现在不能脱离过去,但是如果过去与现在已经完全不相关,如果一个伟大的过程不能在整体上包括历史,那么过去就失去了任何鲜活的和现实的意义。以前的活动家死了。社会文化被改变了。新的具体问题代替以前的问题。以前的口号改变了意义。但是个人在全人类中的作用在现在与几千年以前是一样的。在各种文化形式中,在新时代的复杂问题中,在胜利者和失败者的各种口号中隐藏着全部这些任务。没有真理和正义就从来没有进步。没有个人的能力就从来没有任何正义。没有对自己旗帜的信仰,没有与反对者的斗争,任何一个进步的党就不会获胜。文化形式在自身的发展中要求思想的活动,这与几千年前一样。伟大的口号丝毫不能阻止失去自身意义或者改变自身意义的危险。不能为了可能的进步改变社会条件。进步的代价不能是忽略个人的发展。这一切对于我们的先辈是存在的,对于我们是存在的,对于我们的后代也将是存在的。区别仅仅在于,我们比先辈们更好地理解这一点,我们的后代可能比我们更好地理解这一点。
  因此,以前的历史书信包括解决任何历史时代的任务的尝试,包括清楚阐释现代任务的尝试。它们不仅向读者提出以前的问题,而且提出现在的问题。作者清楚认识到,这些信是不充分的,不完善的。此外,这样的论述在我们时代非常不合适。这些信看起来是沉重的、抽象的、无趣的,与时代问题格格不入的。其他作者在其他情况下可以写得更好,更出色。但是我希望在我们的社会,哪怕在年轻的读者中可以找到这样一些人,他们不害怕认真思考以前的但是一直保留到现在的问题。对于这些读者,我的著作还没有完成,可能在内容上还稍有逊色。这些读者将明白,与作者在这些信中涉及的永恒的历史问题相比,时代问题具有真正的和重要的意义。这些读者将明白,他们作为个人应该完成对现代文化的思想批判活动;他们应该用自己的思想、生命和行动补偿进步长期以来积累的巨大代价;他们应该使自己的信念与社会上的谎言和不公正相对立;为了加快进步的过程,他们应该形成正在成长的力量。如果这些信可以找到这样一些读者,那么作者的事业就完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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