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罗莎·卢森堡

﹝美国﹞保罗·勒·布朗(Paul Le Blanc)

Madaohiki 译、碳烤肥羊 校

相关文献:〔完整版〕罗莎·卢森堡与最后的斗争:现在不是迈向社会主义就是在野蛮中灭亡?(﹝美国﹞保罗·勒·布朗(Paul Le Blanc),2020年4月24日)


  保罗·勒·布朗(Paul Le Blanc)在《回望革命家》(Revolutionaries Reviewed)系列这一篇中,回顾了罗莎·卢森堡(Rosa Luxemburg)的生平和政治。


  罗莎·卢森堡1871年出生于波兰,成为一名鼓舞人心的活动家。最终,她作为德国社会民主党的主要革命家,以及斯巴达克斯同盟(The Spartacus League)的创始人,在德国结束了自己的革命生涯。虽然当她在1918年德国革命中被谋杀时只有47岁,她对马克思主义政治思想的贡献是巨大的。

  尽管对第一次世界大战的坚决反对使罗莎·卢森堡身陷监狱那“与世隔绝”的严酷环境中,但是她义无反顾地、一如既往地进行分析,并组织力量去反抗资本主义体制的压迫与暴力。

  自青年时期起,卢森堡就一直致力于建设工人阶级占主导的群众运动,在眼前的斗争中争取进步成果(改良),同时用社会主义全面的政治与经济民主(革命)去取代资本主义的专制与剥削。正如卢森堡在她的一本小册子《社会改良与社会革命》(Reform or Revolution)中所指出的,“革命与改良”,对于一个成功的社会主义运动来讲,“争取改良的斗争是其手段,而社会革命则是其目的。”

社会主义或野蛮


  然而,庞大的德国社会民主党(卢森堡是里头最受欢迎的、如火一般炽热的发言人)已经被一批“温和的”的官僚所控制,他们与德国的上层阶级和平共处,安于改良而拒绝革命。这群官僚试图排挤卢森堡及其它主张革命的社会主义者,与此同时欣然支持国内统治者的帝国主义外交政策。

  1914年“一战”爆发时,改良主义的官僚们选择支持战争,而卢森堡与她最亲密的同志们则反对这场大屠杀。他们组织了名为“斯巴达克同盟”的反对派(以当年领导奴隶起义反抗至高无上的罗马的斯巴达克斯命名),卢森堡对此解释道:

  “为了摆脱这场血腥的混乱与深渊,除了社会主义以外,我们别无其它救命稻草、助力与出路可言。只有工人阶级的世界革命可以重建秩序并结束混乱,只有工人阶级的世界革命可以为所有人带来工作与面包,只有工人阶级的世界革命可以终结这场各民族之间的相互屠杀;只有工人阶级的世界革命可以让受尽苦难的人类社会恢复和平、自由与真正的文明……此时此刻,社会主义是人类的唯一救赎……不是社会主义,就是野蛮!”

革命与人类心理学


  卢森堡的一位朋友告诫过她,说那些温和的社会主义领袖要比她更贴近现实,因为德国的工人阶级大众不仅力量弱,而且怯懦,不会追随她所主张的革命道路。

  卢森堡反对“调整我们的策略来适应工人们的弱点”,在监狱时,她回应道:“没有什么比人的心理更加反复无常。群众的心态就像是那永恒的海洋,有着各种潜在的可能性:既可能出现死一般的宁静,也有可能爆发咆哮的风暴;既可能有最卑微的懦弱,也可能会迸发最豪迈的英雄主义。”她补充道:“群众固然要适应特定时代的形势,但是群众总是处于发生出乎常人意料之变化的临界点。”

  卢森堡继续以航海做类比:“一位糟糕的船长只能根据海面的短瞬现象来规划出航行路线,但却不知道如何观察天空或海底的迹象来预测风暴的来临。”

  她嘲笑那些“对群众感到失望”的人们,她坚持认为严肃的政治组织者不应该使他们的策略“盲从于群众一时的情绪,而是应该以铁一样的发展规律为依据。”这种组织者即便心生“失望”,也会坚持其策略,并且耐心地等待历史的发展酝酿出成功的果实。

资本积累的动力学


  在卢森堡的《资本积累论》(The Accumulation of Capital)当中,她对“发展的规律”进行了分析。

  她认为资本主义是一个由“积累”的动力所驱使的扩张性体系。货币形式的资本被投入到原材料、工具与劳动力等商品当中——通过压榨工人的劳动力——并转化以新的商品(成品)为形式的资本,以比投入额更大的价格售出这些商品来实现价值的增殖。资本家从增殖的资本当中获取自己的利润,而为了实现更大的资本积累,资本家会投入更多的资本。

  与此密不可分的是,越来越多任务人的生活水平在下降——劳动过程不断恶化,为了增加利润而导致的工人阶级生活水平被牺牲,周期性经济危机的介入。工人在改良斗争中的成果会被资本主义经济的正常运作所侵蚀。这种贪婪的资本主义积累过程亦具有往全球扩张的内在动力。

  虽然如今大家都在用“全球化”这个词,但是在卢森堡所处的时代里,它的同义词是“帝国主义”。她解释道:

  “不同类型的生产资料及其对应的劳动力形式,及其对资本主义剩余产品的需求,对资本主义来说是不可或缺的。为了攫取这些生产资料和劳动力,并让这些劳动力成为自己商品的购买者,资本主义有目的地努力消灭它们的社会独立性。”

  卢森堡对资本主义给世界文明带来的破坏性影响的强调力度,远超同时代所有的马克思主义理论家,她说道:“对资本积累的贪婪的、毫不满足的欲望,其本质是利用每一起新发生的政治经济事件(为自己牟利),而不考虑未来,从而不能欣赏过去文明所遗留下来的经济基础的成就。”

  为了实现这样的征服,主要资本主义势力彼此之间进行了激烈的竞争,从而导致军国主义和狭隘民族主义的泛滥,竞争围绕着谁将控制世界经济的增长部门并从中获利而不断升级,最终迈向毁灭性的世界大战。

先锋队和群众行动


  当欧洲被1905-1906年的早期危机所撼动时,卢森堡所投身的群众性斗争揭示了社会主义工人运动应当把握的动力学(dynamics)——在《群众罢工、党和工会》( The Mass Strike, Trade Unions, and Political Party)一文中,她予以了阐明。

  她将社会主义工人运动视为“无产阶级中最开明的、最具阶级意识的先锋队”。与此同时,她感到工人运动正在受到日益严重的“官僚主义及其狭隘的观点(在工会领导人当中尤为严重,这是由于‘工会领导人职业活动的专业化’,以及‘与和平年代断断续续的经济斗争——这种非革命的斗争方式也在影响党的领导人,他们把主要精力用于在选举活动中获得更多选票——密切相关的狭隘视野’)”的妨碍。

  资本主义在1905年的不稳定发展引起了一次“剧烈的、突然的牵动”,加剧了工人与其它社会阶层那“根深蒂固的、潜伏已久的不满”,从而爆发了大规模的自发运动。卢森堡虽然称其为“群众性罢工”,但是她指出这些罢工远远超越了经济议题,有时会让民众参与到大规模示威和街垒战当中,工人们试图借此来“获得新的政治权利,保卫已经获得的政治权利”。

  卢森堡写道:“在如风暴般迅猛的、如火焰般炽热的群众性罢工与街垒战发生时,必须搅动起社会的底层,最终将之演变为全面的经济斗争。”社会主义组织既然要发挥领导作用,就必须参与到这些起义当中,随时准备好支持民众,并与他们保持互动,这些都属于超越资本主义的斗争。

革命与多数人


  1918年第一次世界大战结束时,卢森堡和她那些坚持革命思想的同志发现自己所处的社会主义工人运动的官僚化已经成为了障碍,体现在挫败工人阶级成员的激进动力、束缚卢森堡等人去指明革命社会主义的前景、把阶级斗争的浪潮误导至非革命的路径等方面。她注意到:

  “在根深蒂固的议会白痴病(parliamentary cretinism)的作用之下,这些德国社会民主党人试图把在议会托儿所汲取的‘智慧’应用于革命当中:要做成任何事情,都必须先获得多数支持。同样地,他们说:“(革命要成功)首先要让我们成为‘多数’”。然而,现实的革命辩证法却把这种‘智慧’颠倒了过来:“不是通过获得多数人支持来执行革命策略,而是通过执行革命策略来获得多数人支持——这才是革命的道路。只有知道如何领导(也就是知道如何把事情往前推进)的政党,才能够在疾风骤雨般的时期赢得支持。”

  卢森堡对社会主义的远见是与她所倡导的革命方法紧密相连。“全体民众必须参与其中”,她坚持认为:“在几个世纪以来的阶级统治当中,民众的精神堕落了;因此在现实中,社会主义需要群众的精神发生彻底的转变”。政治和经济民主这两方面必须合而为一:“公共生活这所学校是复兴的唯一途径,即广泛的、不受束缚的民主与公共舆论。”

  卢森堡殉难于1919年席卷欧洲的革命浪潮。凶手们后来加入了希特勒的纳粹运动。而她本人虽逝犹生,因为她的生平经历与思想仍鼓舞着新一代的革命者。

2020年4月21日



  保罗·勒·布朗(Paul Le Blanc)在美国劳工和社会运动斗争中活跃了六十年。他是《美国工人阶级简史》(A Short History of the U.S. Working Class)和《列宁与革命党》(Lenin and the Revolutionary Party)等书的作者,拉罗什大学(La Roche University)历史系教授。

  原载爱尔兰左翼网站Rebel

  原文链接:http://www.rebelnews.ie/2020/04/21/rosa-luxemburg/