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怎样解决内战
作者:刘默 来源:《新旗》1946年第2期
李星按:很意外,王凡西、郑超麟主导的机关刊物,发了一篇文字,反对进行中的阶级战争,即1949年以后所说的解放战争。本文先指出马歇尔的国共调停是帮助资产阶级国家巧妙的瓦解共产主义力量,分析得很不错。然后作者声称“我们不愿意做希腊第二,而事实上也不能作波兰第二的”,也就是反对摧毁了希腊共产主义的白色恐怖道路,也反对波兰式的社会主义道路(苏军支持下,共产党以武力摧毁资产阶级财产关系),而表示“法国式的解决方法倒是比较好的,就是要把军事的斗争移转到政治斗争的平面上”,也就是1945年以后法国资产阶级逐渐稳定秩序,以不流血的方式拆解了无产者革命危机的“解决方法”。本文结尾呼吁赶紧举行彻底普选。
为什么说本文反对阶级战争?因为国共内战,客观上代表了劳苦大众颠覆资产阶级秩序的努力。面对这样一场已经在进行的全面斗争,跳到阵营之间,高举两臂,呼喊既不要白色恐怖,也不要“有重大缺陷的社会主义道路”,客观上,只能帮助统治者误导寻找出路的大众。也许,作者希望得到一个更宽松的政治环境,从而更方便开展日常的劳资斗争,传播无产者革命的思想,拓展觉悟分子的网络…… 但被统治者无法选择如何生存,而只能从现有的存在中,不断地指明颠覆秩序的方向。20世纪40年代末的托洛茨基主义力量,确实处境艰难。21世纪的今天,没必要过于指责他们。与其指责王凡西郑超麟及其战友有过“民主进步改良道路”的幻觉,不如再一次地重复:当两个阶级已经在搏斗中,被统治者只能选择全力击倒对方,而“第三方案”的本质是让无产者不战而降。任何协助无产者斗争的人,无论力量多么微弱,都无权劝说无产者不战而降。
在第二次世界大战中,英美联合了苏联,与轴心国家作战。这一个国际上的大联合,反映到了全体较小的反轴心国的内部关系。差不多每一国都形成了两个反轴心系统。一个亲英美,另一个亲苏联。他们在反轴心这一点上虽多少有点共通,但他们相互之间,却由于国际背景之外,又有国内社会基础的不同,所以是十分对立的。亲英美的一方都是些贵族与资产阶级,而亲苏联的另一系统,则含有比较广大的工农成分。
这两个系统的对立,等到轴心国战败,共同的敌人一去,就马上爆发成内争或内战了。没有一个小同盟国是例外。
在希腊,英美系的反轴心分子,直接借了英军力量,扑灭了亲苏系的爱拉斯团。在比利时,英美系的流亡政府也是借了「盟军」之力,缴了比利时抵抗分子的械。法国,亲英的戴高乐将军合并了相当亲苏的国内抗德队伍,二系的斗争,从军事转移到政治上去。在波兰,亲苏的波兰解放军建立了自己的政权,完全否定了亲英美的伦敦流亡政府,在南斯拉夫,亲苏系的蒂朵(铁托——录入者注)元帅排除了英美系的米哈罗维奇,将后者关进了监狱,在捷克,亲英美的贝纳斯系加入了亲苏派的政权。
各国用以解决对立的方法虽然不同,胜利之谁属,虽然也不一样,但事情的形式总是如此:较强的一个系统,压倒了或吞并了,另一个较弱的对立系统,由此统一了国家,实现了和平。
现在,距第二次世界大战的结束,在西欧已经一年,在亚洲也已有九个月了,这中间诚如马歇尔元帅所说,全世界都已恢复了和平。唯一仍遭战争灾难的国家,只有我们中国了。
中国和其他反轴心的盟国一样,也存在着两个抗战系统。但为什么不能像别国一样,在短期间解决了这个对立,藉以实现国家的统一与和平呢?
此无他,势均力敌耳!
如果我们的共产党势力,也如希腊的爱拉斯团一样,甚至像比利时的抵抗派一样,那末,国民党早已在「友邦」的援助之下,解决了这个对立。反之,如果我们的国民党势力像南斯拉夫的米哈罗维奇派一样,甚至像波兰的伦敦流亡政府那样,则中国也早已由共产党统一天下了。所以到现在还相持不下,所以要有莫斯科外长会议对中国的决议,所以要有美国的调停者,都只因为中国这两个系统的势均力敌,在短期内,谁也消灭不了谁的缘故。
原来中共这个势力,跟其他反轴心国中的亲苏抗战派不同,虽在战争几年中扩大了势力,但它可不是在战争中初生,更不是仅仅为了反对外国侵略而发生,而团聚的。它已经有了二十年的斗争历史,而且在中国社会中深植了根基。它绝非希腊的爱拉斯团可比。国民党想消灭它,曾经打了十年内战。结果没有成功,那时它的力量还不及现在哩。如今即使添上了美国的及时援助,即使美国公开干涉的时候,苏联能始终站在旁边,但要想达到消灭的目的,也决非短时期所能完成的。
关于这一点,如果颟顸的国民党军人不能懂得,那末这位美国的军略大家马歇尔元帅一定是明白无疑的。按照美国统治者的愿望,当然,顶好能像希腊一样,在短时期内,将中共的势力铲除一干二净,以便独占中国市场,并从容布置它未来对苏战争的前哨。赫尔利将军便具有这样的怀抱。事实上也曾企图施展过这个怀抱的。可惜结果给事实碰破了头。于是马歇尔元帅来了。
马歇尔将军到中国来,首先表示他是中立的,不偏袒任何一方。但这显然是欺人之谈。美国统治者无论如何不会不袒护国民党的。因为,不管国民党怎样的腐败无能,但它总是一个代表中国主要部分有产阶级的党。它和美国有一致的利益,有共通的血脉。共产党呢?不管它如何宣扬民主,尊重私产,与不歧视美国,但在事实上,它主要还是一个以农民中心小资产阶级为基础的党,而且与苏联有传统上的联系,思想上的纽带。在未来可能发生的美苏战争中,决不能站在美国方面的。美国在这二者之间,怎么也不能中立的。
美国之所以放弃了邱吉尔在希腊所采取的政策,只因长期大规模的中国内战,会影响到美国自身的休息,它的复员,以及它的整个战后计划吧了。马歇尔将军所代表的那个政策,不过是以渐进的排共,代替那全面的立即剿共吧了。他一面以谈判来稳住了共产党,叫国民党以表面的政治让步来换取时间,叫国民党在没有战胜希望的,或较不重要的地区停止战争,另一方面,他并不停止对华的租借援助,继续装配美式队伍,继续将美式部队用美舰运至东北,继续用美军保护东北国民党军队的交通线。藉以「完整地接收东北」。如果马歇尔将军真在中国调停内战,那末至少东北的内战,从头到尾是他一手造成的。
照马歇尔将军这样的计划「调停」下去,中国的内战当然不会停,即使能在表面上以及在某些地区停止了,而这样的休战,不过是跳向第三次大战之前的一个停顿,中国的内战将和未来的大战联结起来。
我们快别闭着眼睛迷信人家的善意了。中国的事情应该由中国的人民大众自己来解决的。中国的老百姓真想避免内战与未来大战的悲惨命运,必须睁开眼来,请我们的美国朋友立即回去,不要作更多的「援助」了。我们不愿意做希腊第二,而事实上也不能作波兰第二的。要解决目前中国的危局,法国式的解决方法倒是比较好的,就是要把军事的斗争移转到政治斗争的平面上。我们不否认国共之间有许多不同,有许多值得争的,但不一定非用战争不可,不同的意见,不同的立场,可以由普选全权的国民大会来解决。我们中国的老百姓是再经不起战争的负担了。为此,对于目前的内战问题,我们有如下的主张。
美军立即退出中国,停止对中国的一切干涉!
立即停止内战,召集普选全权的国民大会解决国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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