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知识分子与工人

作者:考茨基 来源:《新旗》1946年第3期


  李星按:“知识分子”话题,是19世纪的工人运动就在谈,谈了一百多年谈烂了的话题。本文点到为止,涉及不少有意思的观点,值得阅读。
  想说另一件事:21世纪的今天,随着高等教育的市场化,受教育规模极大扩张了。即便最好的大学诸如“清北”,在校生以及接近学生地位的“青教”,数量也十分庞大了。这些清北生,与考茨基时代的“知识分子”,数量上,社会生产的角色上,已完全无法相提并论,甚至与上世纪80年代的前辈相比,也大有不同。他们的螺丝钉属性,大大加强了,独立性大大减弱了。但值得指出的是,清北生以及其他优秀大学的学生,他们的自我认识,却往往继续带有浓厚的贵族意识,与一般劳力划清界限。这种贵族意识的延续,是全球化市场时代的要求。越是市场化,越强调竞争,越走向垄断,越强调等级秩序。


  现在又急待我们注意的问题,其中一部分是关于知识分子和工人间之敌对关系的。
  我的大多数同僚们将要气愤起来反对我,说我不应当肯定知识分子和工人间有敌对关系存在。但是这个敌对关系确是存在的,我们应当承认它是事实,来对付它,如果用抹煞事实为手段来对付它,那就是最不妥当的对付手段,同在其他情形底下一样。
  这个敌对关系,乃是一种社会的敌对,即是属于阶级方面的,而非属于个人方面的。个别的知识分子,同个别的资本家一样,可以同无产阶级联合,参加无产阶级的阶级斗争。他这样做时,也就改变他的性质了。这种知识分子还是一般规则的例外,总之本文所说不是以这种知识分子为对象的。本文所谓「知识分子」,若无特别说明,都是指普通的知识分子而言的,他们具有全体知识分子之特性,他们采取资产阶级社会立场,他们与无产阶级之间有某种敌对关系。
  可是这种敌对是与劳动和资本间的敌对有区别的。知识分子并不是资本家。不错,知识分子的生活标准是资产阶级的,他必须保持这个标准,否则要成为穷人了;但同时他也必须出卖他的劳动的生产品,有时还要出卖他的劳动力;他自己也是常常受资本家剥削和屈辱的。所以知识分子和工人间并没有甚么经济上的敌对。但他的生活状况和他的劳动条件则不是无产者的,这就产生了某种感情上的和思想上的敌对。
  作为孤独的个人来看,一个无产者是毫无力量的。无产者的力量,他的进步性,他的希望,是完全从组织产生出来的,从他与伙伴间共同有系统的行动产生出来的。当他是一个大而强的团体之一分子时,他就觉得自己是大的,是强的。对于他说来,团体是最重要的,个人则很渺小。无产者,以无名群众之一分子资格,非常忠诚从事斗争,并不企求私人利益或私人荣耀,无论派他甚么职务,他都按照自愿的纪律去执行,他的一切感情和思想都浸透了这种纪律。
  知识分子便完全不同了。知识分子不是依靠权力来斗争的,而是依靠论据来斗争的。他的武器就是他个人的知识,他个人的能力和他个人的信念。他只有靠他个人的能力才能取得某种地位。所以在他看来,自由发挥他的能力乃是他成功的条件。要他做全体的一分子,为全体服务,是很困难的;他若是这样做,那是为了不得不然,而非为了喜欢。他认为只有群众才需要纪律,至于少数优秀人物则不需要纪律的。他自然认为属于优秀人物中的。
  知识分子和无产者间除了这种感情上的敌对之外,还有其他的敌对。智识分子受过我们这时代的普通教育,自以为高乎无产者之上。恩格斯曾经说过,他少年时候也曾自命为有了不起的学问去接近工人哩。知识分子很容易忽视无产者之为战友的地位,很容易忽视无产者是与他平等的,他是必须在无产者身边共同战斗的。他反而常常只看见无产者知识浅薄,他的责任就是提高无产者的知识。他把无产者不是看做同志,而是看做学生。知识分子很服膺拉沙尔(录入者注:即拉萨尔)说的:「科学和无产阶级结合以提高社会」的名言。知识分子以科学代表人自居,走到工人群众中来,不是把工人看做同志,与之合作,而是自命为工人以外的友好的力量来帮助工人的。
  拉沙尔说那句名言时,他是认为:科学同国家一般都是超出于阶级斗争之上的。今天我们知道这个见解是错误的。因为国家乃是统治阶级的工具。至于科学,则它仅仅在与阶级无关的限度内才是超出于阶级之上的。这就是说只有自然科学是超出于阶级之上的,社会科学则不是超出于阶级之上的。当我们从某一阶级立场,尤其从那与现社会敌对的阶级的立场,来看这个社会时,则科学研究之结果就要产生完全不同的结论。科学,若是从资本家阶级那里带来给工人的,则必然适应于资本家利益。无产阶级所需要的,却是如何科学地去了解自己在社会中的地位。这种科学,他必须是完全自学的,不论他出身是学者或无产者。研究的对象是无产阶级自身的活动,它在生产过程中的作用,它在阶级斗争中的作用。无产阶级的理论,它的自觉,只能从这个活动产生出来。
  科学和劳动结合以造福人类的话,可见不可了解为那种意义,即说:学者们将他们从资产阶级学校得来的知识传授给工人,——而应当了解为这种意义,即说:凡属我们的战友,无分学者或无产者,凡能参加无产阶级活动的,都应利用共同的斗争,或至少应检讨这个斗争,为了求取新的科学知识,以便转过来帮助未来的无产阶级活动。既然是这样,那么我们就不能设想一种从外面传给无产阶级的科学了,也不能设想无产阶级和科学作为二个独立力量的结合了。凡能促进无产阶级解放的科学,只能由无产阶级和靠无产阶级来发展。自由派从资产阶级科学界带来的东西,是不能促进无产阶级解放斗争的,有时反妨碍了这个斗争。
  下面几段可说是离开了我们主题的一些枝节,但今天知识分子问题变成如此重要,这些枝节也许不是全无价值的。
  尼采的哲学赞美超人,在超人看来,自己个性的发挥重于一切,至于个人从属于社会大目的,则是庸俗而可鄙的。这种哲学真正是知识分子哲学。它使得知识分子完全不能参加无产阶级的阶级斗争。
  尼采之下,建立于知识分子感情上的一种哲学的最显著的代言人,是易卜生。他的史托克曼博士(「人民公敌」)并非社会主义者,如好多人所误解的,而是那种知识分子,他们必然要与无产阶级运动及一般民众运动,发生冲突,当他们企图在这运动里工作时候。因为无产阶级运动及一切民主运动,其基础乃是尊重同志的多数意见。史托克曼式的知识分子则把「共同意志的多数人」看做一种怪物,非打倒不可的。
  无产者和知识分子中间既有上述的感情差异,那么知识分子和他所加入的党中间也容易发生一种冲突了。即使他入党后并不引起他的经济困难,即使他对于运动的理论见解是没有错误的,这个冲突也会发生。不仅那些最坏的分子,甚至性格最好而又忠诚于其信念的人,在这点上也常常会于党内触礁沉船的。
  所以每个知识分子未曾入党以前自己须先细心检讨一下。党也须先考察他,看他能否完全投身于无产阶级阶级斗争里面,为其中一个简单的兵士,不至感觉受束缚或压迫。凡能这般做的人,一定可以依照他的能力,替无产阶级做极有价值的服务,并从他的党内工作得到很大的满足,凡不能这般做的人,则一定要遇着磨擦,失望,冲突,对于他自己,对于党,都没有好处。
  知识分子,完全同化无产者感情,文章写得好,但完全失去知识分子特殊心理,兴高采烈与下层群众相处,无论派他甚么工作都愿意去做,又全心忠诚于我们的伟大事业,鄙视那种以为个性受束缚的感叹,如尼采和易卜生哲学所训练出来的人每遇处于少数地位时所做的,——这种知识分子正是受社会主义运动所需要的,他们的典型就是李卜克内西。我们也可以举出马克思,他从来不爱出风头,他在国际中常处于少数地位,而他的真诚的纪律是堪为模范的。

  以上是考茨基论梅林的长文中一部分,原文载于一九〇三年出版的「新时代」报(Neue Zeit),第二十二卷,第四号,第一〇一—一〇三页。关于知识分子和工人的关系问题,可见在马克思主义文献中已有很长久历史了。这个问题,对于现时中国也是很重要的,所以我们选译这段文字,供给大家参考。这里必须说明的,是考茨基写此文时在距今四十多年以前,距第一次世界大战发生也在十多年以前,换一句话说,即考茨基是在他背叛马克思主义以前十多年写这篇文章的,那时考茨基不仅被一般人公认为马克思主义代表人,连列宁也是常常引用他的话,好像引用权威者的话一般的。文中所称「科学」,德文原文为Wissenschaft,与英文Science意义微有不同,即泛指一切学问之意,而非严格的科学之意。 译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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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法国新闻社六月二十三日华盛顿电:「劳工部顷发表报告称,美国生活费自一九三九年起迄今,计已增加三分之一。」这话就是说,战前卖一元美金的物品,现在须卖一元三角三分美金。但在上海,则战前卖一元法币的物品,现在须卖四千元了(据市政府公布的工人生活费指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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