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文马克思主义文库 -> 参考图书·阶级斗争文献 -> 英国工会运动史（1920）
初版原序
吾人不思以一篇照例之序文耽误读者。尽人皆知，故事未竟，则不作序文；此篇故事，今固未竟，即再经许多世代之后，亦必未竟。是故吾人所需要者，即于撰著本书之前，略述此书之作法及其结果而已。
吾人从事工会运动之研究，虽不思证明吾人自己之命题，只谋发现工会运动所提与吾人之问题，然对此论题，吾人之心并非空洞无物，乃至对此类问题之性质毫无见解。吾人以为此类问题几乎确系经济问题，指出一种共同之经济教训；且由吾人观之，此种期望，仍系如此自然，若此种期望而曾实现，则吾人定将接受其实现，而不加何种批评。但事有大谬不然者。吾人方着手研究，即开始发现工会运动对于劳动状况、产业组织及产业进步之影响，尽受生产程序上无穷之技术变化之支配，驯至此类影响因产业不同而不同，甚至因职业不同而不同；而经济教训自亦随此类不同之影响而各异。吾人曾于吾人希望从中得一经济线索以便撰写论文之处，发现一蛛网；自此以后，吾人始知吾人须首先作出者并非一篇论文，而乃一部历史。吾人又知既系一部历史，苟非将全部运动之通史与数以千计之工人团体（其中有自前世纪继续存在以至于今者，亦有一时崛起，经过短时期之存在，而归消灭者）之特别史分开，则此部历史亦无由作成。故吾人既将全国各重要工人团体之案卷加以研究，积得这么多摘文，并按照无数种职业及各种职业之各部门将其进行分类之时，吾人自觉第一卷中只能收罗吾人认为与总的工会运动之发展极有关系之文件之一小部分。许多有名之罢工及停业，许多重要之职业上之争执，许多轰动一时之起诉，若干暴动及犯罪之猝发，以及特种职业中许多比较干燥无味之琐事，或不得不被摈于吾人叙述范围之外，或仅因其与全部工会运动史有关而将其作为次要参考材料。至于工会运动之经济结果，则留待下卷“工会运动问题”中详加分析，届时吾人将从各独立工会之历史中多采材料，以供编纂该书之用。平昔极欲求得经济教训之人，对于该卷当不仅满意而已；盖在该卷之中，吾人所叙述之经济教训，几乎与所论及之工会同多。
吾人所拟述之总的工会运动史，实英国政治史之一部。虽近世历史家多方辩诉，谓宜少述政府之措施，多叙述被统治者之生活状况及风俗，为其自身添趣生色，然欲使其成为历史，则必须了解永久性团体之发展过程。是故完全民主国家之历史必系一种政府之历史兼民族之历史。工会运动之历史即吾人国家中一种国家之历史，且此种历史最为民主，若能真知此种历史，即能真知英国工人，为中产阶级之历史之读者所不能知者。盖自十八世纪初叶以至今日，民主、结社自由、放任主义、劳动时间及工资之调整、合作生产、自由贸易、保护贸易以及其他各别而常相矛盾之政治理想，不时控制住有组织之工人之想象，而留其痕迹于工会运动发展过程中。至少自1867年以后，此类政治理想之曾留其痕迹于工会运动之上者，则工会运动亦留其痕迹于政治之上。某些政党内阁之推翻，曾引起中等阶级及上等阶级绝大惊异，各该阶级及其记者、史家曾于事后力述充分之理由，吾人将能表明，对于其中数次推翻理由之说明，任何深知当时工会运动者之思想者皆甚了然。然而，此种论证纯属偶然，缘吾人乃为工会运动而论工会运动，非为工会运动于政党政治所与之无数次间接说明而论工会运动也。
吾人于本书末章（吾人或应将其作为一篇附录，而不应将其作为本书著作计划之一部分）中，曾试图对今日之工会世界作一鸟瞰，论其发展之不平衡、其强固之局部组织、其不无缺点之政治机关、工会职员之新执政阶级——最重要者，论工会世界面临许多未曾解决之宪法上、经济上及政治上之问题而亟待就付之时，其方法上、目的上及政策上之目前过渡状况。
略述吾书收集材料之工作，对于日后有志研究工会运动史者或有裨益。任何时期之工会史既皆无详尽之叙述，吾人只有主要依赖吾人自身之调查。但凡研究英国工会运动史者，皆当承认布伦塔诺博士对于英国工人阶级历史所为之丰富之研究，及乔治·豪威尔先生对于其本人之一派工会运动及当时之工会运动所为之完全实际的阐发胥有价值。关于此种问题最为重要之已刊材料，或当推1860年社会科学社所发行之“工人团体及罢工报告”，此中所含尽是详慎选择之事实，与1824年至1894年间历史上有名之五次工会运动正式调查所搜集之零星及未证实之大量资料相较，尤觉可贵。又吾人曾于全国各公立图书馆所存之期刊及小册子中搜得不少关于工会之琐事。兹为便利未来之研究者起见，吾人特将吾人所搜得之此类材料列一目录表，附于本书卷末。关于工人团体初期历史，则吾人多根据公家案卷、旧日报纸及当时之各种小册子。如吾书前二章即主要根据下议院议事录、枢密院议事录、案卷保管处之出版物、英国博物馆、伦敦市政厅图书馆及剑桥圣约翰大学福克斯威尔教授所编之经济著述专集中所保存之无数国会请愿书及旧日有关工会之论文。[1]1835年前最为重要之材料，当推普雷斯（Francis Place）所留、今存英国博物馆中之许多卷评论文章手稿、剪报、章程、报告、小册子等。此种由当时极忙碌之政治家编成之独一无二之文集，不但系研究工人阶级运动之人所不可少，亦研究十九世纪初40年政治或社会生活之历史家所不可少。[2]
但吾人大部分之材料——尤其是本世纪之材料——系从各工会运动者本人处直接求得。历史较久之工会会所存有极有趣之案卷，有时远及于十八世纪者。此类案卷包括议事录及工会定期出版物，前者尽系若干年来辛勤（即使缺乏学识）之书记（一种大运动之真正历史家）奋力纪述各委员会工作之文，后者（甚至为英国博物馆所忽视）则乃热心之工人阶级政治家及行政家借以对各该团体散布各地之支会逐月阐发其计划及愿望者。吾人开始调查之时，以为旧式工会中必有不允吾人调查其内部组织之历史者。但吾人不久即知此种对于工会严守秘密之印象毫无根据。旧支会或旧地方工人团体打开其带有三把锁之十八世纪之案卷箱，供吾人查考。过去工会运动尚存之领袖曾遍搜抽屉，寻觅其久已忘却之工会章程及议事录，以供吾人之用。于伦敦、利物浦、纽喀斯尔及都柏林——尤其于格拉斯高及曼彻斯特——等地之工人家中，旧日技术手艺工人之子孙无不搜出其“祖父之契约”，其“父之旧名片”，或一份已破之旧章程，以助一陌生者之研究，若辈大致亦只知此陌生者乃在努力编纂工人阶级之编年史。大全国工会或全郡工会会所中所保存之全部案卷，自刊印之报告及会章以至私人之现款出纳簿及执行委员会议事录，亦皆提供吾人参考。只有一位总书记借口彼自身拟撰该会历史，视吾人为文坛之敌，而不许吾人调阅该会之旧日案卷。
且此种慷慨信赖之心并不以已经霉烂之旧案卷为限。吾人为调阅地方档案不得不长驻各产业中心之时，工会当局到处予吾人以便利，俾得研究今日工会组织之实际状况。吾人曾列席许多大城市之各业评议会；吾人曾列席全国各地无数支会会议及会员大会，至散会始去；吾二人中之一人且享受一种特权，得列席于各全国性工人团体执行委员会秘密会议，纺棉业、织棉业及煤矿业等工会联合会解决工会政策上重要问题之代表大会，及1892年机械工会联合会60名代表检查该广大组织之工会政策及内部管理之六周大会。
吾人之工作当然不以工人方面为限。吾人几乎于每一产业中心均曾访问各业中有代表性之雇主。吾人曾从各该雇主处得到许多有用之暗示及批评。但诚如世人所料，各大产业大王大都注意营业方面之事务，而鲜知过去（甚至现在）工人组织之详情。其较能襄助吾人工作者，乃是各雇主联合会之书记。各造船口岸之雇主联合会书记，尤愿以其与各部门工人共同谈判之经验诏告吾人，并以各该联合会所编之秘密统计供给吾人。但吾人发现雇主阶级中，作工之管理员及工头乃是最能了解最善批评工会组织及工会方法之人，因若辈多系工人出身。惟研究产业问题之人，最难与此辈管理员及工头接近，而此辈工头及管理员又极少被召出席皇家委员会充当证人，此则吾人所常引为遗憾者。
夫欲贯串此数千各别之工人团体之无数琐事，使成叙事体裁，而又根据各该团体之记录，编成一种有似总运动史之物，为事至难，自不待言。从文学及历史之观点来看，吾人均深知本书之缺点。然而吾人犹敢著述者，乃因深信——此种信心又随吾人调查工作之进展而加强——工会案卷中所在之材料对于将来研究产业组织及政治组织之史家极有价值，而此类材料今则日就消灭。许多旧日档案均在个别工人手中，而此辈工人皆不知此类案卷之历史价值。即在较大之工会中，吾人亦往往发现完全之章程、报告及通知书等仅存一份。火灾、迁徙、老书记之死亡，每使所有非会中日用之物归于消灭。所有敏锐之收藏家或调查研究工作者当知吾人行抵一古老之工会中心，闻知会中“旧有废物”已于6个月前“扫除净尽”之时，其痛心为何如也。地方公立图书馆，甚到英国博物馆，鲜存工会内部之新旧案卷。故吾人不但收藏吾人所能取得之每一篇工会文件，且根据他人所借与吾人参考之成堆记录、报告、章程、通知书、小册子、工人阶级报纸等，编制长篇之摘文及要略。
此项材料收集工作及范围广大之调查工作，苟非幸有一特宜于此项工作之人相助为理，则决不可能。哥尔顿先生即系吾人之一热心襄助者，吾书所收材料之多，统计之富，胥赖共不倦之工作。哥尔顿先生自身本系一技术手艺工人，生平曾任其本业工会之书记，彼不但以其敏锐之智力及不断之辛勤协助吾人从事此项工作，而且极其熟悉工会生活及工会组织之详细情形，是故彼与吾人之合作，实有不可估计之价值。吾人曾于最后一章中加入哥尔顿先生所著之某工会内部生活一文。
此外，吾人更从各方面得到最恳挚之赞助。若吾人列举吾人所应对之道谢之人之姓氏，则吾人当编一名册，几乎将全国工会职员尽行列入。但就此辈工会职员而论，一一向之道谢，似亦不必，盖其中许多人皆系吾人平昔最尊重之朋友也。其次，吾人应感谢许多“产业大王”（特别是密德尔斯布洛之贝尔先生及厄尔斯威克之戴尔上校）及各雇主联合会之书记，若辈慨然以其宝贵之时间协助吾人。对于福克斯威尔教授、哈礼逊先生、比斯利教授、亚普尔加司先生及国会议员约翰·伯恩斯先生，则吾人因曾向之借得许多珍贵之小册子及工人阶级报纸，应特致谢意，同时伯纳特先生及克朗普顿先生惠然为吾人校阅一章或数章，并提出许多修改意见，亦当致谢。最后尚有两位亲爱之同志及朋友，幸赖其累次逐行修改原稿，吾书始稍有文学价值。
书目系配第先生根据吾人材料为之编纂者。吾人对于配第先生及阿普雅德女士慨然担任校对本书所有引文之烦难工作，不胜感谢。
锡德尼及俾特立斯·韦伯
1894年4月
[1] 现存伦敦大学高尔斯密司图书馆。
[2] 普雷斯家人所保存之普雷斯之信札簿连同一本未刊之自传，现皆归窝拉斯先生保管。窝拉斯先生正撰此大改革家之评传，是书一出，必甚能说明1789年到1840年间英国史中所有政治上及社会上之事件（第一版于1898年出版；第二版于1918年出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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